容采薇怔住，半晌才瞪向寧兒，“你胡說。”

此事她從未聽容老爺子或是哥哥提起，一定是寧兒騙她。對，一定是寧兒騙她。皇上才十二歲，而她已十七，怎麽可能常伴皇上？

心中這樣寬慰著自己，但不知為何，容采薇卻依舊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。

寧兒沒有絲毫惱怒，輕笑道，“看來太傅沒有與容小姐提及啊？那今日，奴婢便算是替太後娘娘正式知會小姐，只待皇上到大婚年紀，便迎小姐入宮。”

“不，我不要，我已經有喜歡的人，就算是太後，也不能強人所難吧？”

“喜歡的人？”寧兒眉頭微蹙，故作恍然，“哦，奴婢想起來了，小姐說的是不是那個南楚的樂師？”

“是！”容采薇坦誠，“所以，太後娘娘的好意……”

“容小姐！”寧兒打斷容采薇的話，“你與那南楚樂師是不可能在一起的！你別惱也別急，聽奴婢慢慢與你說。南楚公主死在我們北漢就不說了，如今將軍率領的我北漢大軍已連下南楚數城。”

“與南楚人來說，我北漢便是害得他們山河破碎、妻離子散的仇人。就算那位南楚樂師不在南楚，也有意歸順我北漢，但他總有在南楚的家人、親戚吧？說不定他的親人已死於將軍之手，或者將要死與將軍之手。你說，他恨不恨我北漢？恨不恨我北漢子民？恨不恨將軍？”

容采薇心亂如麻，口舌發幹，“不，不會的，這場戰爭不可能一直打下去的。”她聽姚不歸說過，他家住在南楚的皇城，只要不打到皇城，他的家人就不會有事。他也就不會怨恨北漢，更不會遷怒她。

因墨輕衣一直昏迷不醒的緣故，她與容老爺子並沒有從將軍府搬走，每日與容子軒、墨染照面，偶爾也聽他們說上一兩句前線的事情，可卻從來沒有將這場戰事與她自身聯系起來。

她以為，這場戰事與她最緊密的聯系，便是領軍的九君是墨輕衣的夫君。可今日寧兒的這一番話，卻讓她恍然，這場戰事，對姚不歸還有著深遠的影響，難怪最近這些日子，姚不歸總是心事重重，很少露出笑臉。

“那可說不好，容小姐有所不知，”寧兒的眸光捕捉到從假山後露出的石青色的衣袂離去，忙故意擡高了一點聲音，“將軍打到碎葉城的時候，南楚便已要求割地、賠償、停戰，可將軍不允。說不定日後，這世上就再沒了南楚。”

她有壓低了聲音湊近容采薇耳邊道，“好好想想吧，若真有真麽一日，南楚的那位樂師還能與你在一起？說不定會殺了你，殺了容家人，殺了將軍府的人？”

說罷，不再看失魂落魄的容采薇，寧兒疾步而去，終於在小路的盡頭追上落荒而去的石青色身影。

“姚公子，請留步！”

姚不歸緩緩頓住腳步，回身看向寧兒，神情覆雜，“姑娘有何見教？”

“剛才奴婢與容小姐說的話，姚公子都聽到了吧？”寧兒輕嘆了口氣，“抱歉，姚公子。奴婢沒有別的意思，只是實話實說而已。”寧兒頓了頓，斟酌著道，“其實有個法子，不用容小姐進宮，姚公子可願一試？”

“我試？”姚不歸詫異。

“是！太後娘娘慈愛良善，也不願做這種棒打鴛鴦的事情，只是你與容小姐的情況實在特殊，娘娘心中有些顧慮，若姚公子能證明自己對容小姐情深不渝，那太後娘娘自然會成全你們。”

“所以，姚公子只要願意入贅容家，再親手寫一份血書，聲明自己與在南楚的家族斷絕關系，保證自己脫離南楚，太後娘娘願格外開恩，再下一道懿旨，加封容小姐為郡主。姚公子可願一試？”

“姑娘在說笑吧？”怒氣從姚不歸心底湧起。

他遠游北漢，已然是違逆了父母的意願，又怎敢再與他們斷絕關系？是，他的父母沒有容家這般顯赫的身份、地位，但他們對他的教導卻不輸於任何人，對他的關心、愛護也不輸於任何人。

他為什麽要與他們斷絕關系？

還有南楚，雖然南楚皇上荒誕，百姓的生活的確也算不上好，但再怎麽不好，也是他的國家，也是生他、養他的故鄉，如今外敵來犯，他不能禦敵與國門之外，已是心中有愧，更別提上趕著脫離這個國家？

若如此做了，他還配為人子，還配為人嗎？

寧兒嚴肅了神色，“奴婢像是在開玩笑嗎？若非如此，我北漢正與南楚交戰，為何要留你一個南楚的宮廷樂師在容家？容家無論與皇上、太後娘娘，還是江山社稷，那可是有大功的。就沖這個，全天下的青年才俊還不是任容小姐挑選，若不是你們之前有舊情，你又算哪根蔥？”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姚不歸的臉漲得通紅。

“忠言逆耳！姚公子要怪，也怪不得奴婢。”寧兒別開了眸光。

姚不歸重重嘆了口氣，寧兒這些話雖字字誅心，但的確是實情。這場戰事起後，每一次傳來捷報，闔府歡慶，唯有他的心在滴血。九君每攻下一座城池，那就意味著他的國家又丟掉一座城池，更不知多少百姓、同胞為這座城池喪命。

而他，別說為國捐軀，為生他、養他的國家做點什麽，竟還躲在……

“我不怪你，要怪，只能怪蒼天。”蒼天讓他跨越千山萬水愛上這麽一個溫柔如水的女子，又狠心將他們放在兩個水火不相容的勢力之中。到如今，他進也是錯，退也是錯。

“不對，不怪蒼天，怪將軍。一切的錯都在將軍。”寧兒擋住了轉身欲走的姚不歸，直時他的眼眸道，“剛才奴婢與容小姐的話，姚公子也聽到了吧？南楚有意求和，而如今我北漢皇上剛剛登基，也想要一個太平天下，有意結束這場戰爭。”

“真的？”這話仿若漆黑深夜的一盞明燈，為姚不歸指引了方向，是呀，若這場戰爭結束，那麽一切便就又回到了從前。他與容采薇之間這無形的隔閡自然也就消融。

不對，寧兒與他說這些是什麽意思？“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麽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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